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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幻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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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代代,你說我這樣子做是不是有點過分?”我將茶杯撥來撥去,心中煩亂。

“這有什麽過不過分的,有些事情全憑自己喜歡,你覺得好,那便是好的。”代代捏著塊糕點咬了口,隨口答:“難不成你有本事在兩位上仙前把自己劈成兩瓣,一人一半?”

“你放心,司命星君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。”代代照了照鏡子,覺得沒什麽不妥後,一把將我拉起:“阿銀,走!我先帶你去見過君上。”

踏著溫潤光澤的玉階而過,代代在前面同我說道:“阿銀,一般這個時候君上該是在批閱公文,到時候覺著無聊你便自己玩自己的罷。”

代代說話總是這樣的隨意,我微微笑了笑。

精巧奢華的長廊穩穩架於蓮花凈湖上,湖面煙霧縈繞,微風拂葉,漣漪四起。

湖中一亭,月白朱頂,古韻雅致,遠遠望去便瞧著那亭內男子著了身青色長衣。

代代打起兩邊簾子,向著我點點頭,我便跟著她入內。

亭內的人依舊認真執筆批閱,對我們的到來視若無睹,一時間卻是肅靜安然的極。

我跟代代一起沈默著,須臾之後,擡眸將目光落在天君的臉上。

這是一副讓人印象十分深刻的容貌,愁緒的眉頭,冷淡的瞳子,淺薄的唇,簡練的輪廓,自成一派寡淡平和。

“代代,你有什麽事嗎?”他合上一本折子,側過頭淡淡望過來,高位者的壓迫感迎面而來。

代代走過幾步,微微一傾,算是給君上行了個禮。隨即恢覆了的平常樣子:“難道昨兒個不是君上親手把她丟給我的?怎麽這會兒就忘記了,我今日是原想著把她領過來熟悉熟悉的。”

他擱下筆偏過身子,銀色長發垂落在腿上。擡眸看著我,眸子帶了些詫異,像碎冰一樣的聲音響起:“那你是如何想的?”

我想也沒想就答道:“鐘銀雖不懂什麽大道理,但既然是君上救了鐘銀的性命,鐘銀理應報答的。”

天君半闔了眼,也不知在想什麽,只淡淡說:“那你便好生跟著代代。”

過了會兒,我與代代坐在石階上打發時間,足浸在水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,我偏頭想了一會兒,閑閑問道:

“代代你說,是不是所有神仙都是君上這樣冷冷淡淡的性子。”

代代踢了踢湖水,也懶懶散散的答:“據說君上從生下來便是這個性子的。”

我望了望清澈透明的天空,語氣輕輕:“代代,你在這兒待了多久?”

“記得不太清楚了,大概有個兩三千年了。現在連父仙的樣子都記不太不清了。”代代笑的沒心沒肺的。

她凝了凝目光,幽幽的開口道:“阿銀,我總是覺得,我大抵是忘了什麽。”

“忘了什麽?”我皺起眉。

“忘了一段至關重要的東西……”

幾日後,夢仙陶介與青丘帝君伏巖打了個賭,說若是青丘帝君能出了他的的幻境,便將手中的幻轉盤相贈。倘若不能,便要了青丘的七息珠。

兩件寶物皆是上古便有的神器,這一賭局便足矣引了六界的矚目。

陶介放話,無論是誰出了他的幻境,都許其一個幻境。

陶介的幻境,可以憶往生,忘昨塵,困仙識,縛神魔。

我不知道君上為什麽要去,幻境這種東西又不能吃不能看的。

陶介施幻的時候,我本是在外圈看戲的,也不知道是那個該死的把我撞了進去。

陶介驀地站了起來,卻已來不及阻止。我想掙紮,神識卻突然昏沈起來,直陷入一片黑暗。

睜開眼時,身體正呈大字躺在地上,天地為席,十分的滑稽可笑。

我迅速的爬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,這似乎是在天界。

拍了拍灰塵繼續往前走,走到一半突的聽到打鬥聲,思索一二,輕手輕腳剝開樹葉望了過去,是個千來歲的少年,正執著長劍與自己的分身對打,招數狠厲,仙氣純凈異常。

長劍突的毫無預兆的向我眉心飛來,我一駭,慌忙避過,他快步走來,帶著淩厲殺氣,神色警惕防範:“你是何人?!”

此時若是說謊必定是要被他揭穿的。這天下無奇不有,我何不實話實說。

我一臉茫然的望著他,言語喏喏道:“我……我就是個散仙……無意打擾仙上的……只是……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,是怎麽來到這兒的。”

怕他不信,我又拉了他手擱在我額頭上,認真說:“不信你探我神識就是。”

他抽了手回去,臉色微微變動,聲音並不如之前那麽惡劣:“那你打算如何?”

我盯著他的灰色瞳子道:“我不知道,你若是能放我回去也好。”

“不行!你如今身份不明絕不能就這麽回去!”他板了臉嚴肅道。

“那……那,難不成你要把我交給君上發落?”倘若仙家們覺得我來歷不明,要把我當做奸細推上斬仙臺怎麽辦。

這是幻境,但我若是死在幻境裏,又會如何?

我立馬展現了我的演技,眼淚劈裏啪啦直掉:“我只是跟著仙師出來長見識的,怎麽就糊裏糊塗的闖了天界,若是這麽糊裏糊塗的死了……”

“好了,你先別哭了!”他煩悶的打斷我的話,似是不知道如何是好:“你先規規矩矩的待在我殿裏,等我弄清楚你的身份後就讓你回去!”

我松了口氣,不由得莞爾笑了笑,有些傻裏傻氣的:“不知您是哪位仙君?”

“太子長肇。”他毫無笑容,呆板道。

長肇?誒,我怎麽覺得挺熟悉的。

夜裏,我躺在屋頂上,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清和玉思索,究竟如何才能出去?

長肇在深夜裏依舊十分努力的練著法術,我抽空望了望他,在我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修為還不如他的十分之一,如今按他的天資與勤奮來看,要不了幾百年就能把現在擁有了蛇王修為的我給打敗。

我嫉妒的轉過頭,生的好就是不一樣。

“仙上,你這樣不休不眠的,到時候適得其反怎麽辦?”我忍不住開口。

他不說話,繼續做自己的事情。我想了想,幹脆爬了下去,笑瞇瞇的將他望著:“我看你內息實在是紊亂,此時練習也是精進寡少,練氣調息或許更為有益。”

他停下來看了眼我,終究是坐下來盤腿調息。

我跟著他也坐了下去:“長肇,你說要怎樣才能走出幻境呢?”我想作為仙家儲君想必是博覽群書,知識淵博的

我以為他是不會答我的,所以我一時尚未反應過來。他的聲音清楚而響亮:“施幻者放棄幻境或入幻者能克服執念與恐懼。”

“執念?恐懼?我沒有。”我立馬得出結論道。

“若是幻境,就算你沒有也會給你布了出來。”

“如此嗎?”我沈默起來,那我恐懼的又是什麽?

次日清晨,我遠遠就看到了正握劍勤練的長肇,我看的直搖頭,真是個刻苦異常的孩子,幾乎是整日不休不眠的練習著。

我裏面端了杯茶送過去給他,直看著他喝完了才問:“你這樣努力是為了什麽?為了做一個好帝君?”

他楞了楞,似乎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坦然道:“我也不知,大抵是因為父君說要我成為天界法力最高的。”

“長肇。” 我輕輕的說道:“你可有看過三十六重天的月亮,從最高天看起來它是極美的。”

他搖了搖頭,嘴唇抿成一條線。

“長肇,那你這樣努力是為了什麽?”我不解的看著他,又瞥眉問道:“倘若什麽美好都沒遇見過,那你要那麽強大做什麽?”

他沈默著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夜裏,我在三十六重天找到了長肇,他倚靠在樹枝上,月亮近的仿若伸手可觸,我望著他的側顏,沈默了了起來。

“阿銀,你說的沒錯,三十六重天的月亮出奇的美麗。”他的瞳子染著清暉,嘴角帶著淡淡笑意。

“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。”他語氣平和無波,卻生生透出幾分孤寂難過。

“你總是要為自己著想一些。”我忍不住開口道。

“你說的,或許有些道理。”他轉頭望向我,莞爾笑。

長肇烏黑的發絲被月亮染白,突的與另一個身影漸漸重疊,我顫著音:“長肇,你父君可是仁德顯照大帝?”

“你是糊塗了嗎?居然連這個都能忘記。”他詫異的看著我。

我徹底驚住,我遇見的是君上的年少時,寡淡尊貴的君上居然會是眼前這個言語靦腆的長肇?倒也真是讓人不可置信。

我想我的任務大抵就是讓君上渡過難關,於是我努力的將他往溫暖小少年方向感化。

這日,我挽袖撩手的將池子裏種滿了蓮花,長肇看著我有些不解:“你弄這些做什麽?”

我赤足踏上岸,彎眼笑:“清風凈氣,賞心悅目。成熟了還可以煮蓮花粥,這不是很好嗎?”

他看著我一手的泥,撇了撇眉頭:“讓外面那些仙侍去做,你一個姑娘家作甚把自己弄得這樣。”

我連忙洗幹凈了手,跳上了岸,笑吟吟的說:“你看,這不是全都弄好了嗎?”

看著我綁至膝蓋的褲腿,眉頭撇得更深。

這日,長肇去赴宴了,我正捯飭著新種的那棵梨樹,長肇跟去的仙侍突地回來拿了他的劍離去。

我停下鏟子,納悶地嘀咕了一聲:“怎的赴宴還要帶劍比武嗎?”

長肇回來的時候正提著那柄劍,他僵著臉同我說:“阿銀,我要去人間了。”

“你去做什麽?”我給自己運了杯茶來,大喝了一口。

“父君讓我去制服一只樹妖。”他靜靜說著,眸子卻沈的極。

“降妖?”我丟下了鏟子,吃驚地看著他。讓他這般的年紀去降妖?也真的是狠得下心。

我遲疑了會兒,只偏了頭展顏輕松笑:“你不必勉強,到時候打不過就跑唄。我在這兒等著你,你可別缺胳膊少腿的回來,到時候我都不認得了。”

他默了半天,點了下頭:“好。”

我等啊等,等到後來就開始擔心起來了,你說他一個千來年修為的孩子,會不會打不過?依著他的性子必定又是要咬牙堅持到底的,萬一出什麽問題,可怎麽辦?

重要的是我以後怎麽辦?孤苦伶仃沒有人罩著?

長肇回來的時候,我正拿了本話本看著,他靜靜的走了過來,聲音低啞:“阿銀,我回來了。”

我丟下了話本,擡眸看向他。

他安靜站在我身前,一雙眸子亮晶晶的望著我,只是膚色稍稍暗了些,我又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會兒,方淺淺笑道:“嗯,確然是完完整整的回來了。”

“長肇!”話沒落音,就看著他搖搖晃晃的在我眼前栽倒下去。我急忙伸了手扶住了他,若不是立馬調了法力,我險些要與他一起摔倒。

我連忙將他扶到房內床塌上,手心粘稠濕膩,只低頭一看,心便猛地抽了抽。

我急忙用了法力抑制住血流,然後翻箱倒櫃去找丹藥。隨後又取了塊溫毛巾正打算給他擦幹凈背上的血跡,剛扒了上衣,他突的醒了過來,驀地往裏挪了挪,臉色有些詭異的紅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“我能做什麽?擦幹血啊。”我看了眼他,坦坦蕩蕩道:“你一個小孩子,害什麽羞!我可比你大了好幾輪!怕什麽!”

“胡說!”他莫名其妙的生了氣,我想,或許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不喜歡被叫做孩子吧,所以幹脆閉了嘴。

慢慢給他蓋上了被子,方忍無可忍的指著他鼻子罵:“打不過跑便是,怎的弄得一身的傷,險些連骨頭被砍斷!”

“它被我斬殺了!”他生硬的說,神色嚴肅。

“你厲害!”我白了他一眼,在我面前又懲什麽英雄?

他扯了扯我的手,皺了眉不知道如何是好:“阿銀,你生氣了?”

我無所謂的攤了手:“我生什麽氣?反正左右傷的又不是我。”

“它是要砍我的胳膊來著,我想著我答應過你,回來的時候得好好的,便用背擋了擋。”他沈聲道。

“你不知道避開嗎?”我眉宇微蹙。

他尷尬著偏過頭:“一時忘記了。”

“長肇,這可不像你。”我突的說。

他黑著臉,極是不悅:“為何我總是覺得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?”

我噎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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